2011年11月28日至12月9日，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第17次缔约方会议将在南非德班召开。对话山水自然保护中心森林和气候变化项目主任杨方义、创绿中心政策专员李丽娜。访谈围绕京都议定书第二承诺期的最终命运、德班谈判的预期进展以及中国在其中所作的努力进行深度剖析。

　　德班关注重点在京都议定书第二承诺期

　　李丽娜：从哥本哈根开始，气候变化谈判经历了一个低谷，但是去年的坎昆会议大家重拾了对多边谈判的信心。今年其实是一个过渡阶段，大家对它的期望不会特别高；但也不是什么结果都达不成，导致整个谈判死掉。

　　我想可能是两个层面来看。第一是哪些东西可以达成？这也是提升大家对谈判的信心。比如说在去年在已经形成的决议里，有很多机制性的东西，但只有确认，而没有具体的内容。今年有关资金的机制、MRV（“可测量、可报告、可核实”的原则）机制，包括技术转移等都将会有实际的进展。

　　另外一个层面，有意思的看点同时也是大家比较焦灼的关注点，集中在京都议定书第二承诺期是否能够达成上。

　　杨方义：这次德班大会，我觉得大家一开始的期待还是比较大的。到目前为止，进行了三次准备会议，第一次是在曼谷，第二次在波恩，第三次在巴拿马。三次会议下来，我们感觉到德班大会的前景不是特别的好。关键的问题在于，京都议定书第二承诺期是否能按时起动。但在其他的技术细节方面，比如像资金、技术、森林方面，则会形成一定进展。

　　李丽娜：气候大会的多边谈判，它既不会总是一帆风顺、有一个突然的高潮，它也不会马上死掉。大家对整个谈判的预期应该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所以我觉得不太适合用“最后机会”这样一种说法。

　　刚刚杨方义也提到，本来大家对今年的谈判是有很大的预期，但是今年的3次会议让大家越来越失望，尤其是发达国家的诚意和政治承诺不足。主要体现在日本、加拿大这样的一些国家已经明确提出来自己不接纳第二承诺期。而在第二承诺期上表现得比较积极的，像欧盟这样的一些国家，他们也提出了明确的条件。但这个条件不能够轻易实现。

　　所以京都议定书第二承诺期现在有几个发展的可能。最乐观的方向是说，欧盟和诸如澳大利亚这样的国家愿意接纳第二承诺期，并且在法律上达成约束力。

　　第二种，谈判达成政治上的承诺，但并不具备法律约束力。

　　第三种，这个谈判继续拖延下去。也就是说把京都议定书拖成活死人的状态。

　　第一种是一种比较理想化的状态。第二种是NGO们觉得希望比较大的、可以确保一些国家在京都议定书第二承诺期上至少给予政治上的明确。京都议定书的拯救过程，或者说我们维持1992年确定的这样一个发达国家自上而下的减排承诺。这个工作是我们要继续推进的事情，而且我们不应该放弃或者气馁。

　　杨方义：谈判可能会有一定的缓冲期、过渡期。如果今年启动不起来，对国际谈判层面来应对气候变化是有影响的，但是对各个国家自己的国内政策却不会有较大的阻碍。

　　气候谈判多边进程放缓

　　杨方义：从气候谈判的角度来看，多边的谈判肯定是最重要的。但现在多边谈判的进程比较慢，而且个别国家开始有单边或者双边的措施。

　　不久前，世界资源所和联合国环境署也发布了一个报告，其中对未来气候变化谈判的情景进行了一定的分析和预测。其中提到，多边的谈判肯定还是最重要的，单边和双边谈判也会有一定的发展，但是单边和双边的行动都有可能减缓、削弱多边的进程。所以从谈判的角度，我们觉得多边的进程在联合国的框架内继续推进，仍然特别重要。

　　李丽娜：对，我也特别同意杨方义的观点。在联合国的框架内推进谈判是最理想的，虽然说它的进程可能比较缓慢，但是它是一个非常公平的平台，也是在过去几十年之内受大家认可的。

　　它的好处在于：190多个国家，每一个国家都可以在里面发出自己的声音，尤其会保障一些脆弱的、落后的发展中国家的参与性。

　　近期国际政经大环境对气候谈判的影响

　　李丽娜：对于谈判的观察和分析肯定是要放在全球总体的形势下来看的。从2011年的年初以来，日本的核危机、海啸，美国面临着持久的经济二次探底的压力以及它失业率的持续上升，以及欧盟近期愈演愈烈的债务危机——这些肯定会对谈判产生一定的冲击。

　　但我们之前说的谈判是一个渐进式的进展，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在现有的条件下，最大限度地争取我们希望达成的结果。

　　杨方义：丽娜提到的是“伞形国家”的国内情况，也就是在谈判里面摇摆不定的这几个国家——以美国为代表，还有日本、加拿大和俄罗斯，这些国家现在经济情况出现了一些问题。另外，我觉得现在比较重要的谈判方就是欧盟。

　　欧盟自从2009年把自己的目标提出来以后，开了一个很坏的头。它在其减排应对目标上定了20%到30%；30%是有条件的，如果其他国家做的好可以来减30%。而欧盟对待京都议定书的情况则是：在其他主要国家加入京都议定书第二承诺期的前提下，才愿意来推动京都议定书第二承诺期。这样就埋了一种限制性的态度，对整个谈判影响较大。

　　另外一个主要谈判方，就是发展中国家包括中国，印度等。发展中国家的贡献是比较大的。比如中国提出来将碳强度减40%到45%；还有印度提出来的减排目标都是远远高于发达国家的。如果有发展中国家持续地推进，另外就是欧盟集团有这样的政治意愿能够继续在京都议定书第二承诺期推进下去，我觉得还是有希望形成京都议定书第二承诺期。

　　德班会议中资金的落实

　　杨方义：对。在2009年哥本哈根协定里面提到关于资金的问题，比如说从2009年到2012年要有快速启动资金300亿美元，而刚好明年就是快速启动资金结束的时间。另外就是到2020年，发达国家承诺向发展中国家提供1000亿美元的资金支持。所以在今年德班会议上，要来看看快速启动资金到底兑现了多少。

　　今年6月份的波恩准备会上，承诺了提供快速启动资金的发达国家都向联合国开始递交报告。我们也粗略的估计了一下，从6月份的数据来看，大概兑现了170亿美元。但是这170亿里面到底有多少是符合联合国当时谈判原则——资金必须是新的，另外是额外的发展元素——现在大家还不知道。

　　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就是1000亿的资金放在哪里？到底怎样来管？由哪个机构来管？管理的人员来自于哪些国家？这个能不能在德班形成最终的决议，我是比较担心的。

　　李丽娜：除了快速启动资金之外，发展中国家亟需要解答的一个重要的问题是：发达国家能否在2012年以后，也就是从2013年开始到2020年之间能不能有持续的、而且是每年递增的资金支持，最终能够达到2020年承诺的1000亿美元。

　　我们称之为资金来源，还有资金承诺。这个中长期的资金承诺是今年谈判的核心问题，也是被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所一直阻挠的。当然在巴拿马准备会议上，一个比较好的迹象是欧盟开始愿意提出一个新的提案来打破僵局。但是我想涉及到真金白银的东西还远远没有达成一致。

　　而相关的资金监管机构，其实就是我们说的绿色气候基金，它现在还只是所谓的空壳，没有钱，没有架构，没有使用的规则，这都是值得持续关注的问题。

　　中国民间组织在低碳事业中所作的努力

　　李丽娜：站在中国角度上来说，国际谈判层面肯定是需要继续地参与和推动的。另外一个从国家自身的需求出发，无论是短期内的能源安全考虑，还有中长期经济的总体转型，都需要推进节能减排。

　　无论国际谈判上的情况如何，国内扎扎实实做减排节能行动是需要持续推进的。今年3月份的时候，国家的“十二五”计划公布了各种各样利好的政策促进可再生能源、促进节能的发展，包括试点市场机制。

　　而作为NGO，在国际层面我们一方面增强对谈判相关知识的了解，做外围的工作去跟国际NGO反映我们的立场，同时把他们的意见传递到国内。

　　杨方义：对于中国而言，在应对气候变化上不论是政府还是民间都是内生性的需求。我们的确有这样的需要，所以我们的应对方案，其实不完全是针对这个谈判、不是应付谈判。

　　我们重点关注气候变化的民间组织现正在逐渐发展扩大，有40、50家民间组织专门在从事气候变化相关的工作。

　　过去的一年里面，我们和国家发改委之间建立了比较通畅的交流平台。今年一个重点则是参与到国家发改委的气候立法征求意见里面去。这些其实开拓了民间组织和政府部门、特别在立法层面上的合作机制。

　　第二个，民间组织开展的集体合作，在今年启动了一个C+的气候公民超越行动。这个活动把目标群分成企业和个人、城市社区、乡村社区和学校，并分别从这些方面找一些合作伙伴来鼓励公众参与应对气候变化活动。今年在南非德班的时候，我们也会专门召开边会来介绍中国的C+气候公民的超越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