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日,孙文鹏、徐道一在绿色记者沙龙上介绍情况。
中国低碳网专稿 怒江建坝之争再起波澜。16日下午,核工业北京地质研究院孙文鹏研究员在接受记者独家采访时表示,“在怒江上建坝,慎重一点没什么不好”。
3月6日,中国水电工程学会主办了“绿色能源——水库大坝与环境保护论坛”,会上,有关专家对孙文鹏、中国地震局地质研究所研究员徐道一此前有关在怒江上慎重建坝的观点进行了回应。
“公开讨论关系国计民生重大工程建设的问题,这开了个好头。”孙文鹏对记者说,专家们认为,大坝(原则上)不能建在断裂上,大坝能抗震不能“抗断”。在这两点上与我们的看法相同,这一点“是今后彼此求得认识统一的基础”。
“除此以外,我们之间的分歧也有不少。”孙文鹏说,“一个根本分歧就是水电大坝安全评价应不应该把‘大环境’排除在外。”
孙文鹏说,16日的论坛称,水利开发商是按规范搞水电建设,“说我们什么都不了解。我们对具体水电站建设的确了解有限,因此,也没有在这里‘多嘴’。但是,如果说我们不了解怒江地区的大环境是否适合搞水电站建设那就错了。”
那么,什么是怒江水电建设的“大环境”呢?孙文鹏说,这个大环境就是怒江活动深大断裂与当地的地震活动状况,这直接关系到在怒江上建筑拦江大坝的安全,这是回避不了的水电建设的前提条件。
孙文鹏说他从地表、地下和在卫星图像上研究不同规模的各种断裂构造有50多年,“在地质构造方面的专业知识与实践经验告诉我:地质构造对工程建设有着决定性的影响,是工程安全评估中的关键因素。其作用与影响带有宏观与战略的性质。”
徐道一是从事地震研究40多年的地震预测专家,也是我国地震预测咨询委员会副主任,曾成功预测过我国的多次大地震(两年前曾较准确地中期预测了近日发生在日本的九级大地震)。
徐道一对记者说,对地震趋势的研究与预测也是水电大坝宏观、战略安全评估不可缺的内容。实践表明,轻视“大环境评估”将要付出高昂的代价。“例如日本核电站的布局就因缺了这一块,低估了东部深海大断裂及地震对核电安全的影响(未将厂址选在远离深海地震断裂带的日本西海岸),造成电站的爆炸与核泄漏的严重后果。”
“我们现行的水电安全评估是否也缺少对大环境的深入评估呢?是否对它的必要性估计不足呢?从了解到的一些对怒江的评估来看,我感觉存在这个问题。对大环境的研究不足导致了有关机构对怒江地区特殊性、建高坝的危险性估计不足,这令我们非常不安。”孙文鹏说。
孙文鹏和徐道一对记者表示,基于此点,不管别人欢迎与否,应坚持将有关问题讨论清楚。对此,两位专家提出了三点看法:
一、怒江断裂是不是活动的深(切穿地壳)而大(延长上千公里)断裂带?
孙文鹏说,怒江断裂是仍在活动的深大断裂带不是新发现、而是我国著名大地构造学家李四光、黄汲清、张文佑、陈国迏、张伯声等的共识。
上世纪80代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出了全球岩石圈计划,我国著名的构造学家、前中国地震局地质研究所所长马杏垣教授曾组织了我国多学科的一流专家对我国地壳岩石圈的构造进行了全面、系统、深入的综合研究;从重力、航空地磁测量、地震探测等方面再次确认怒江断裂为活动深大断裂。这是一个常识性的问题,而不是凭空想象的。
孙文鹏和徐道一的研究发现,怒江是滇西南诸大江中河床切割最深的一条大江,它的河谷属于典型的峭壁V型谷,自怒江江面至分水岭高差3000米以上,说明沿怒江深大断裂的相对抬升速度、河床下切速度大于本区的风化剥蚀速度许多。怒江河床的江面比相邻的澜沧江低100-300米不等,说明怒江断裂比澜沧江断裂活动更強,岩石破碎更利害,所以河床下切速度更快一些。
孙文鹏说,第四纪以来怒江地区火山喷发、区域地热异常、温泉沿怒江断裂带呈串珠状分布,以及频繁的地震活动等,所有这些特征都说明怒江深大断裂至今一直处在激烈的活动之中。
两位专家的研究显示,怒江断裂、澜沧江断裂、金沙江—红河大断裂是一个更大规模的断裂系,是康藏滇缅印尼超巨型“歹”字型构造体系的一部分,它控制着我国西南、东南亚、和近现代7-8级以上大地震的分布。
二、在怒江上能寻找到筑坝的“安全岛”吗?
孙文鹏说,怒江穿行于怒江主干断裂与次级断裂间,在怒江中能找到的“安全岛”,其宽度(与两边活动断裂面的距离)最多在几米至一、二公里之间,在深部这个距离可能更小,而且这样的安全岛是处于时刻都在动的断裂带的夹缝中。沿活动断裂的相对运动,对“安全岛”所施加的压力和影响是很大的,而且是与时俱增,它还会因外界的影响而使相对运动加速,对“安全岛”的影响加倍,并且永远不会减小。
怒江是活动的深大断裂,推动其错动的力量很大,它是(产于稳定地区内的壳内)一般小断裂不可与之相比的。所以,处在活动怒江深大断裂带中的“安全岛”很不安全。
三、在怒江中段还有多个不稳定性因子
孙文鹏说,首先是怒江两岸山坡陡峭。怒江流域中段的最窄处只有21公里,从怒江江面至分水岭高差大于3000米,不稳定山坡(40-60度)的垂直高程有3000米。“请问,水库300米深的蓄水,能稳定在3000米的两岸山坡上吗?”
其次,在怒江狭窄的流域内,任一横断面上都可见到包括怒江主断裂在内两条以上的次级活动大断裂,它们将两岸的岩层切割为顺江活动的条带;两岸南北走向地层因褶皱而产生大批层间破碎带,也增加了地层的不稳定性。
孙文鹏还指出,在怒江沿线,元古界和石炭系中的云母片岩、千枚岩、板岩层,其岩石強度低,极易破碎,经风化、雨水浸泡,极易产生崩塌、滑坡等地质灾害;在6-8月的暴雨季节,巨大的溪水从天而降直泻而下,其冲击、破坏力超強,是泥石流、多种巨大地质灾害的导火线。
孙文鹏认为,上述诸种因素叠加在怒江中游,使它成为地质灾害的频发区,极其脆弱的地质环境使得外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意想不到的地质灾难。
“在怒江流域建大坝按现行的安全评估规范(局限在坝址周围的若干公里内)能确保怒江和大坝的安全吗?现行的规范要不要修改?”孙文鹏和徐道一认为,在对这些问题没有明确的说法之前,急于大规模全面开发,这“不是有点像搞水电建设‘大跃进’吗?”
两位专家表示,“对水坝的建设持慎重态度为好。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大如天,千万马虎大意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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